拉普拉斯定理

25.公共选修课就是水

肖游知道选这门课的人少，但没想到这么少。

这门叫“剑阵对战基础理论”的公共选修课，用的是能容纳一百来人的大教室。来上课的，却不到十个。山大原本就妖修居多，妖修又少用剑，蜀山剑派习惯了单打独斗，大部分人对剑术理论都不太感冒，更别说讲究团队合作的剑阵了。肖游选这门课，纯粹是因为个人兴趣。毕竟剑阵理论，原本也是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专业。虽然之前也听过这门课的负面评价，据说这门课的教师相当不靠谱，嘴贱，而且要求多，所以大部分学生都撑不过第一周，久而久之，也就落得了这个下场。奇怪的是，这门课竟然也没被学校停掉。坊间传闻，是因为三胖真人和校长灵智子私交不错，年轻时候是一起闯过试炼、取过天材地宝的兄弟。

让肖游意外的是，教室里竟然还有好几个熟面孔，秦莲歌、习阳洋、金钱宝都在。

肖游走到秦莲歌身旁坐下：“你怎么也选了这门课？”

“静思长老叫我选的，他说这老师虽说不靠谱，但还是能学到些东西。再说……这门课上的人少。”

肖游顿时悟了，秦莲歌作为大众男神，上课也是很烦恼的。这种人少的课反而能落得个轻松自在。

临到上课了，老师才进来。看模样大概三十来岁，留着板寸，略胖，长得方方正正，看起来倒是颇正直，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灰色长袍，脚下踏着一双软底的草编凉鞋，看起来很容易让人脑补出“山大教授下乡调研，艰苦朴素深入田间”的标题。

这人到讲台上，也不写字，也不用投影，做了个农民揣的姿势懒懒散散地站着，说：“同学们好啊。我是负责这门课的三胖真人。这门课很坑爹，你们应该有所耳闻，想退就退吧。别选上了之后又哭爹喊娘的。这门课名字叫剑阵对战基础理论，但内容嘛，其实还是很有弹性的。反正咱们学生也不多，你们要想听点别的，比如剑术理论啊、全兵种对战策略啊，也可以。跟我说就行，反正——就这么点课时，也学不会什么东西。”说完三胖真人打了个呵欠，“关于这门课，还有什么要问的吗？”

金钱宝站了起来：“老师，请问这门课怎么算分？”

“哦，这个我还没想好呢。到时候再说，不急。”

另一个同学举手：“老师，那这门课有教材吗？具体讲些什么？”

三胖真人乐了：“教材还真没有。内容嘛，刚刚都说了，大概齐就那些个范围，具体内容……我没写教案。还得看情况再说。”

说话还没说完，就有俩学生从后门出去了。

毕竟怎么看，这老师都不怎么靠谱。

三胖真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，又接着说：“对了，这课，每周都有课后作业。中期估计还有实践课，反正挺麻烦的，要只想套个分身杵这儿混够出勤的，也可以走了。想听我聊聊修真界八卦、逸闻趣事，灌灌心灵鸡汤，套点内幕消息的，还有想找人要灵智子联系方式的，都可以走人了。下学期换个好点的网络接口，早点登进教务系统，选那几个上过百仙讲坛的人，不得比这玩意儿有意思？”

肖游在下面听得目瞪口呆，这特么何止是嘴欠啊，这简直就是大写的作啊！没有大纲没有教学计划也就算了，还主动承认每节都有课后作业，众所周知公共选修就是个能水则水的课，一般开公选的老师都是挑对学生有吸引力的内容开课，授课风格也都偏轻松宜人，这样才能收获良好口碑，这倒好，课都这样了还使劲儿作，还黑了学校里上过百仙讲坛的同事，简直作得不行啊。

果不其然，又有人收拾东西走了。

三胖真人倒是十分满意：“挺好，这样就筛得差不多了。剩下的人，应该都是冲着这门课的内容来的吧。按座位顺序，从左到右、从前往后，先自我介绍一下。”

“我是肖游，大一新生，兽院，异兽实验班。”

 “秦莲歌，大一，剑道院剑修系。”

“习阳洋，大二，兽院食草系。”

“金钱宝，大二，兽院肉食系。”

“黄石，大二，物院。”

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，但肖游还是觉得，山海大学对妖修按照动物、植物、静物进行分类的方法，实在是简单粗暴到了极点，甚至有些……坑爹。

不过这样的设定也是有现实的因素。现状是，自修真界现代化改革以来，走在学术研究前沿的仍然是人修，大部分妖修还是更倾向于直觉性的能力掌控和使用。天赋能力的确是大部分妖修引以为傲的资本，而妖修的学习也主要来源于同族，根据群仙盟早年发布的教育报告，妖修辍学率要远远高于人类修士，即使在十年前群仙盟强制推行了义务教育普及法后状况有所改善，在高等教育领域，人修和妖修的差别仍然十分显著。

相对同样身为修真界高等教育典范的昆仑大学，山海大学在灵智子的坚持下招收了大量妖修，几乎实现了1:1的比例，这样的结构一方面给予更多妖修接受高质量教育机会的同时，也加大了管理和教学工作的难度，而对于妖修的教学方法目前仍不能提出很好的方案，人类修士在本科期间已经有相当细化的专业分类，对妖修的本科教学目标却似乎仍停留在通识教育基础上，到大三时才会根据种族属性进行更专业的训练。昆仑大学则因为几乎全人类修士的构成，更早地实现了本科阶段的学科建设，昆仑大学近年来由于舆论批评也放开了部分限制，但对妖修的入学有极其严格的审批条件，在接纳上也更倾向于混有人类血统的妖修。

“啊……五个人啊。好多。真怀念往年只有两三个人的时候，要不你们再退两个吧。”三胖真人一副很困扰的样子。

“老师，请问两三个人的数量，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？”肖游问。

三胖真人挠了挠头：“哈？要说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。只是再算上我凑够三个的话，可以玩斗地主；凑成四个可以打麻将吧。”

“六个人也可以拆成两组玩斗地主吧。”

“有道理。不过这个还是等课后说吧，不然灵智子一定会扣我工资的。”三胖真人深深地叹了口气，“奇数的话，分组有点麻烦呢。这门课下周应该也不会有人补选……那这节课，你们先两两组成小组对战吧。多出来的那个，就和我对战。”

金钱宝犹豫了一下，问：“我记得，对战练习应该是要提前两周向学校申请，场内有至少三位元婴期教师在旁监管才行吧。”

三胖真人轻松地笑了笑：“这种事情怎么都无所谓，我自有分寸。再说这只是个模拟练习而已，你们也不用紧张。接下来的分组，就按秦莲歌对黄石，习阳洋对金钱宝，肖游对我吧。各组按顺序轮流上场，其他同学也请注意认真观战。”

    秦莲歌所使的剑名唤暮雪，剑鞘和剑柄洁白无瑕、颜色似雪，剑柄上雕着莲花，形状优美。但这把剑最神奇之处，在于没有剑身。

“传说中的无刃剑啊，蜀山剑派还真舍得下本。”三胖真人感慨道。屏障内的人听不见外部的声音，这样观众的讨论便不会影响场内人的发挥。在双方对峙之际，三胖真人转过身，问：“你们要不要下注啊。赢了的我给加平时分。”

金钱宝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做出了回答：“当然是秦莲歌！”

习阳洋不屑地啧了一声：“他俩离金丹都只有一步之遥，修为境界基本一致。关键还是要看各自路数。赌博拼的不就是信息搜集和推理吗？依我看，这局应该是黄石胜。”

三胖真人问肖游：“那你呢？”

“那我……选平局？”

“真敷衍啊。”三胖真人虚起眼睛：“啊，要开始了。”

话音未落，秦莲歌已发起攻势，黄石躲避不及，只在剑锋快到时根据风声侧身，仍是被看不见的剑刃刺中左肩。剑刃与他的身体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声音。空气中聚敛起森然寒意，地面几乎是霎时间就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。剑刃破风而来时带起的尖锐啸声是判断危险唯一的依据。

但黄石的身形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，外人甚至无法判断他是否切实受到了攻击。而旁观者惊愕的眼神中，黄石“砰”的一声破碎，湮没为肉眼看不清的粉尘。

“赢了？”金钱宝问。

但秦莲歌的举动否认了这个猜想。他手中仍握着剑，紧张地注视着四周，略一思索，他毫不犹豫地腾空而起：“春来！”

无数冰刃悬在空中，折射出凛冽的寒光，带着锐利的剑气，全部直直地刺向地面！伴随着轰然巨响，破碎的冰晶四溅开来，飞扬的尘土与寒冷的雾气遮蔽了众人的视线。而作为隔绝的结界也出现了巨大的裂缝。

“我勒个擦咧！课堂演习你们要不要这么认真！都特么给我收手！”三胖真人咆哮着丢了个叠加法术修补结界。从弥漫的烟尘中，灰头土脸的秦莲歌和黄石走了出来。

习阳洋幸灾乐祸地看着三胖真人：“谁让你挑了这么个组合。高攻低防的秦莲歌和高防低攻的黄石，两个还都有属性加成可以越级。”

秦莲歌表情平静：“是我输了。黄石使用的是种族天赋，我会先耗尽灵力。”

黄石摇头：“不一定。这种力度和密度的击打会影响我后续的防御能力，震荡和冰冻对我的伤害也可以累积。最重要的是我缺乏主动攻击的手段。”

“随你们怎么说。那这句就先算平局吧。”

肖游出乎意料地猜对了结果，却高兴不起来。其他人或许看不清楚，但肖游对于剑气有天然的敏锐知觉，因此，秦莲歌的剑法，他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看不清，却能凭借剑气了解战况。秦莲歌，的确不负天才之名。

没有机会多想，第二局已经蓄势待发。

肖游怀着紧张而期待的心情注视着场内：

只见金钱宝怒目圆睁化出部分兽形，利爪寒光闪烁：

“兽人咆哮！”

习阳洋也不甘示弱：“薅羊毛之怒！”

“吃我一招萨满的诅咒！”

“烤全羊之仇不共戴天！”

“肉食者荣耀！”

肖游：“……”画风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！第一局虽然也莫名其妙，但好歹还算得上不明觉厉，这俩是在干嘛啊！化出兽形然后肉搏吗？这哪里是修真界的打法？分明是动物世界片场啊！还是超幼稚的儿童版！这俩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起招式名上了吗，这些名字虽然好像很有种族特色但某种层面上真的很耻又中二啊……

“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！”金钱宝拿着一撮羊毛仰天大笑。

习阳洋冷冷地看着他：“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，竟然能从我的尾巴上扯掉一把羊毛。但是……看看你自己吧。”

金钱宝低头一看，不由得大惊失色：“你是什么时候对我用了如此恶毒的法术。”

“在你扯掉我羊毛的时候，我也在你的身上施下了染色的法术。在接下来的一个月，你都是黑豹，而不是金钱豹了。”

肖游默默回头：真是，没脸看了。

“只是一个课堂练习你竟然对我下此毒手！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！等我赚了钱，就投资小肥羊，把涮羊肉做大做强！让全世界都吃上新鲜可口的小肥羊！”

“我要用法术让人界的金钱豹多生超生！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降到二级三级，最后变成普通大猫！”

“全兽形！”

“变异兽形进化——羊驼！”

秦莲歌：“羊驼不是外来物种吗？”

肖游：“这个问题……我也想知道。”

三胖真人清了清嗓子：“你们俩停手。再打都成数码宝贝了。”

金钱宝和习阳洋不情不愿地收手了，但看这俩意犹未尽的表情，显然玩得很是开心。

“那么接下来，就剩我们了。”

肖游点头。两人走进结界内，肖游拿出剑摆好起式：“请。”

三胖真人仍旧是农民揣的姿势闲站着，闻言颔首。肖游也不废话，老爸亲授的剑术干脆利落地使了起来，整套动作也算得上行云流水。

“这套剑法，挺有意思的。可惜——不适合你。比起剑术，我认为有更适合你的地方，怎么样，要加入我负责指导的DTFD吗？”

“如果你没有被剑架在脖子上，这话大概更有说服力。”

三胖真人干笑道：“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年轻人。作为一个学术型人才，打打杀杀实在不是我的专长。”